红发女人

[土] 奥尔罕·帕慕克(Orhan Pamuk)
献给阿斯勒 俄狄浦斯,这弑父的凶手,这娶母的奸夫,这斯芬克斯之谜的解破者!这神秘的三重厄运告诉我们什么呢?有一种古老的、特别是波斯的民间信念,认为一个智慧的巫师只能由乱伦诞生。 ——尼采,《悲剧的诞生》 俄狄浦斯:这旧罪的难寻的线索哪里去寻找? ——索福克勒斯,《俄狄浦斯王》 正如对待无父之子那样,没人会对无子之父敞开爱抚的怀抱。 ——菲尔多西,《列王纪》 第一部 1 事实上,我曾经想当作家。不过,在接下来要讲述的故事之后,我却成为一名地质工程师和承包商。读者们可不要误以为,我既已开口,那必定是早已远去的陈年旧事了。越是回忆,我倒越发深入其中。因而我已经感觉到了,你们也会步我后尘,被拖向那为人父与为人子的隐秘之中。 1985年,我们住在白西克塔什区后面离厄赫拉姆尔宫不远的一座公寓里。父亲经营着一家名叫“生活”的小药店,每周都会在通宵营业那晚在药店值守。值班的夜晚,都是我为他送饭。当高瘦俊朗的父亲在收银台旁享用晚餐时,我喜欢逗留在药店闻药香。直至三十年后的今天,四十五岁的我仍对那些有着木柜子的老药店的味道情有独钟。 生活药店的顾客不多。父亲晚上值班时会用当时流行的便携式小电视打发时间。偶尔,我看到父亲和一些登门造访的朋友小声交谈。他的那些左派朋友一看到我便立刻打住话头,转而说些我像父亲一样英俊、招人喜欢之类的话,还会问上几句:上几年级了,喜不喜欢学校,将来想做什么? 眼见父亲在他的政治同志面前心神不安,逗留片刻之后,我便提着空饭盒,傍着道路两旁昏黄的路灯和法国梧桐走回家。我没对母亲提起在药店看到父亲的左派朋友,否则她又要因此生父亲和他那些朋友的气,担心父亲会遭遇什么不测,或是再次毫无征兆地弃我们而去。 但我也察觉出父母之间的冷战并不全因政治。有时,他们很久谁也不理谁,几乎不说话。或许,他们不再相爱。直觉告诉我,父亲或许是喜欢上了别的女人,很可能别的女人也喜欢他。偶尔,母…